欧阳蓝的计划,令戴笠吸了口凉气。但他冷静考虑后认为,欧阳蓝的想法是对的。
这天上午,小杉一郎带着宪兵队从76号出来,他刚刚对李士群做了问话,李士群回答得滴水不漏:这种高级军事机密我无权知道,所以我不知道王明德来上海,消息是不可能从76号走漏的。
车刚驶出大门没多远,“砰砰”两声枪响,左车灯被打烂,驾驶员中弹,小杉一郎连忙趴下,指挥部下包抄。宪兵队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枪法了得,对方大概有四人左右,刚开始时火力猛烈,但几分钟后火力便弱了下来,宪兵队员瞅准时机突破,打死了两人,打伤一人,活捉一人。
小杉一郎下车查看,发现第一辆车没事,他乘坐的第二辆车是对方目标。从被捉的人身上搜出了武器,是美国造汤姆逊冲锋枪,不用说,这是军统的人。
宪兵队审讯室,通红的烙铁烙在人身上,发出一阵皮肉焦臭味,对方仍然咬紧牙关不开口。看来是条硬汉,最起码,是受过特殊训练的人,知道熬酷刑的办法。小杉一郎认真地看他身上携带的物品,一盒“中山”牌香烟,一个锃亮的美式打火机。他将香烟倒出来,盒子里还有一张照片,一个富态的女人抱着一个胖娃娃……
小杉一郎笑了起来,说道:“派人到黄埔饭店,给我找一个带着孩子的女人……”
“中山牌”香烟是国统区产的烟,上海只有几家特殊背景的饭店卖。而卖美式打火机的,则只有美国人开的黄埔饭店了。对方受刑时咕哝的上海话,味道纯正,说明他是本地人。果然,宪兵队在黄埔饭店的一个高级房间里,抓捕了他的妻子儿子,将他们带到他面前,他张口结舌,只好长叹一声,跟日本人合作。
他叫秦昌耀,军统高级特工,曾是军统十一期特训班成员,他负责一个军统的交通站,参与过十几次暗杀行动……
小杉一郎大喜过望,这个人极具价值。根据他提供的信息,小杉一郎调集力量,一夜之间,就捣毁了军统13处交通站,抓捕了四十余名军统人员……
这些人或多或少都参与过暗杀行动,每个人手上都有人命。令小杉一郎气愤的是,他们的情报来源,居然是76号……
中国人关系网复杂,就像汪精卫和蒋介石,虽然泾渭分明,但彼此间仍然藕断丝连。大人物如此,小人物就更不用说了。76号大大小小上千名特务,有亲友有故交,军统跟他们发生一点联系是很自然的事情。怪就怪李士群驭下不严,而且有故意放纵的嫌疑。因为这些交通站隐藏得并不是很隐秘,有一处竟然就在76号的斜对面,李士群居然没有发觉……
秦昌耀成了小杉一郎的心腹爱将。小杉一郎慷慨地提供给他最好的物质条件,并勉励他努力,取代李士群指日可待。
三毒杀李士群
这边,李士群非常愤怒,他精心布局监控的军统交通站都被日本人给破坏了,日本人抓了一群小喽啰,却斩断了军统高层的线。在会议上,小杉一郎当着汪精卫和日本军部长官的面,指责李士群工作不力,造成许多机密情报泄露,以致皇军在军事行动中损失惨重。李士群忍无可忍,逐条反驳小杉一郎,两个人大吵起来。
会议结束,汪精卫跟唐生明一起喝茶,汪精卫长叹一声说道:“李士群杀了那么多军统精英,现在又得罪了日本人,共产党那边他也杀了不少人,真是四面楚歌。”唐生明笑道:“做人啊还是要给自己留后路,你看我,人在蒋先生那里,跟你汪先生是好朋友;现在在你这里,跟蒋先生那里也没断联系,呵呵。”
汪精卫忽然问道:“你那女秘书呢?叫什么欧阳蓝的,怎么没来?”
唐生明一怔,汪精卫笑道:“唐兄,她若是你本家堂妹,怎么会长得那么好?瞧瞧你这副尊容,哈哈!那个秦昌耀,就是欧阳蓝的人吧?小杉一郎拿他当个宝贝一样,其实,他不过是一个扫把,能扫些灰尘,但做大扫除却指望不上他。”
唐生明不知汪精卫是什么意思,汪精卫喝了一口茶道:“我已经命令李士群抓捕欧阳蓝了。她是戴笠的人,给他送了太多的情报,这几次日本人军事失利,账都算到了我头上,其实,是欧阳蓝破译了日本人和我们往来的密电。”
唐生明一阵黯然,他没有想到,一向和他称兄道弟的汪精卫居然注意到他身边的一个美艳秘书,上次是李士群不敢得罪汪精卫,所以拿欧阳蓝没什么办法。现如今是汪精卫开口,那欧阳蓝是凶多吉少了……
汪精卫希望唐生明做一个纯粹的使者——像蒋介石的大使一样,沟通三方关系。至于欧阳蓝这样的人,应该清除掉,免得影响唐生明的大使职责。
唐生明心情失落地回家,下人一见他就说,来了一伙人,气势汹汹,要捉拿唐小姐。他们几乎把所有房间都搜遍了,屋里搞得乱七八糟……
唐生明却眼睛大亮,很开心地问:“这么说,他们是没抓到唐小姐了?”
“没有!”下人说,“他们来之前的半小时,唐小姐接了个电话,然后就出去了。”
午夜时分,他推开书房的门,欧阳蓝已坐在一台发报机前了。
这个时候还敢回来?
这个时候才是最安全的时候。
谁也不会想到,白天逃走的欧阳蓝还会回来,而且,还是带着电台回来的。
唐生明口述了一条情报。根据白天他和汪精卫的谈话信息,汪精卫谈到跟日本军部长官谈话,高级别会谈,只会涉及军事行动,其中,汪精卫谈到武汉国立大学的樱花,有不日将见樱花盛开之情,唐生明预感到,日军不日将大举进攻武汉,进而进攻衡阳、长沙等地,欧阳蓝将唐生明的情报发报,希望国军注意武汉动向。
欧阳蓝同时截获了日本空军和海军之间的情报,其中一份情报谈到,侵华日军空军部队希望海军部队配合。这条信息太简单,唐生明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欧阳蓝对日本军队之间的建制比较熟悉,日本空军脱胎于海军,海军常常以老大自居,跟空军之间素来不睦,平时最喜欢抽调空军为他们做这做那。空军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动用海军力量的。此次空军空袭的目标,一定是大城市。武汉又有长江水路,海军的舰艇能开到附近,因此给予武汉大规模空袭,应该是日军军部的先期目标。
戴笠获取情报后,马上将此汇报给蒋介石,蒋介石命令空军随时做好迎战准备。三天后,武汉上空发生了精彩的空战,尚在襁褓中的中国空军英勇顽强,给予日军痛击,击落日军飞机十几架……
日本宪兵队里,小杉一郎气得几乎要切腹自杀谢罪。日本谍报系统传来消息,武汉空袭的失利,是因为中国空军早有准备。而情报失误,就源自于上海。
秦昌耀在小杉一郎面前说道:“李士群向来首鼠两端,他以前是共产党,后来见势不妙,就成了国民党,然后又投向了汪先生。这种人向来唯利是图,军统拿黄鱼和美女还有官位给他,他难免会不动心……”
小杉一郎对李士群早有不满,这段时间,秦昌耀的几次行动,都被76号抢先,秦昌耀回来报告时一脸懊恼,说早就注意到了这一条线,结果人到了76号那里,76号审不出什么,又不交给我们审……
小杉一郎去要了两次人,都要回来了,但人都被打得半死说不出什么了。秦昌耀的话很对小杉一郎的胃口,他越看越觉得李士群面目可憎,脚踏两只船,据说其还有背叛汪精卫取而代之的野心,这种背叛几个组织的人,小杉一郎由衷地讨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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