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际上,他的女儿开米和女婿卡比就在这个小镇子里,但他不愿与他们混在一起,特别是讨厌女婿卡比。当初他极力反对这门婚事,但开米死心踏地地爱上了这个一身是病的年轻人。
现在,卡比病得更重了,几乎不能自理,繁重的家务活全落在开米一人身上。
这天,开米来探望父亲,发现本来身子骨结实的老人突然死了,赶紧打电话报告给警方,警长立即赶了过来。
卡比夫妇在老人家门廊上等待着,这座房子离公路较远,开米是一个个头不高、打扮整洁的女人,薄薄嘴唇,脸庞瘦削,黑色的眼睛看上去有些像是异乡人。
卡比要胖些,而且很高。他的头发开始变灰,脸上的血管向外凸起。他由于激动而急促地喘着气。
“他在里面,在床上。”开米悲泣地说。
“请原谅我不跟你们进去,”卡比说,“这打击已够大。你们知道,我的心脏受不了。”
“放松些,卡比,你根本就不应该来这儿的。”警长安慰他。
他们穿过厨房和餐厅走进卧室,卧室里的灯亮着,老人的尸体就停在床上。床单十分乱,看上去好像他起了床,打开灯,试图到外面去。
“两天前我还见他去摘蘑菇的,”在厅里的开米说,“可是今天早上当我过来时——”
“看上去他昨天夜里就死了。”警长说。
“是的。”开米微弱地说。
“他经常采蘑菇吗?”警长问。
“是的,他一直采了有20年了。只是些羊肚菌。他不采其他品种的。”
警长的眼睛突然亮了一下。
他又回到厨房。桌子上的碟子都是平放着的,他一个一个地将它们掀开。凉的牛排、奶酪、芹菜。最后的是一碟看上去令人讨厌的黑黑的菜。
“羊肚菌,但是这些特别的黑,是吗?”警长说。
“是的。”开米含糊地回答说。
“咱们看看那一碟。”
他走过去拿起一个盘子,找了一把长把儿的勺子,然后又回到碟子那儿。卡比也进了房子。他站在妻子后面,忧心忡忡地看着。他的一只手放在胸前,呼吸仍然有些困难。
警长从碟子里取了几个蘑菇,把它们摊在盘子里,它们都是切碎的。
“他是把它们放在黄油汁里做的,”开米说,“他总是那么做。可能他把它们放在盐水里略微煮一下,然后把水和所有的东西都倒进煎锅里用黄油煎。”
警长又舀了一勺倒在盘子里,接着是第三勺,第四勺……当舀到第七勺时他犹豫了一下,直到他最后拿了一把叉子从菜里挑出一块蘑菇。这一块相当大,软软的,颜色有些像粟色。他把它举到众人眼前。
“啊,鹿花菌。”开米说,“我想是的。致命,对吧?”警长说。
开米点点头:“有些人吃了好像也没事儿,但是这个品种是有毒的。”
“我想这就是死因。”警长说。
“噢,不!”开米喊道。
“这是多少年来这里的每一个人都知道的,”卡比突然说,“我不会去碰它们。”
“开米小姐,你父亲把所有的东西都留给你了,是吗?”警长问。
“是的。他写遗嘱的时候告诉我了,不过,我并不真的需要这个,我有钱。”说这些时她有点自豪。
警长点点头。他脸上露出向远方望去的目光,绷紧的下巴和撅起的嘴使得他那像马一样的长脸显示出一副坚定的神情。
警长走出房间,站在门廊下,他的前面便是莽莽森林。开米走出来坐了下来,卡比也出来了,他几乎是痛苦地慢慢地走着。他走下台阶,靠在附近一棵枫树上。
“你觉得那天早上或中午会不会有人看见有生人在这附近悄悄地走动,或有人来拜访老人?”警长问道。
开米奇怪地看着他说:“可能。”
“要我说绝对有,”警官沉思着说,“有那只无所不见的眼睛,”“所以凡是来这里的人都会被看到的。因为当老人在准备他的最后的一顿饭时的确有人来过这里。”
“你怎么知道?”开米大声问道。
警长没出声,嘴角上藏着一丝怪笑。
他突然到卡比的耳朵上低声说了些什么。卡比一只手滑了下去,垂在那里颤抖着。他在瞪着警长,很害怕的样子。尽管只是一瞬间——然后他离开房子,笨拙地跑过田野。
开米站了起来,一只手放在喉咙上:“卡比!你不能跑!你的心脏受不了。”但是他跑得更快了。
“你究竟跟他说了什么?”开米转头问警长。
“没什么。我只是问他为什么把那有毒的蘑菇放进他岳父的碟子里——还全部都切碎,以致老人在煎锅里不会注意到。”
“看在上帝的分上,你在说什么呀?”
“我是说卡比杀了你父亲。接下来他很可能会杀了你。”
“不可能!”开米愤怒地嚷道。
“是卡比自己告诉了我们他干的这事。你知道羊肚菌长的什么样。它的外表像是一片平平的海绵。而另一方面,鹿花菌长有脑状的卷儿。只有傻瓜才会把它们弄错。一个20年来只采羊肚菌的人当然不会犯这样的错误。老头不是一个傻瓜。”
“你为什么认为是他?”
“我一点也证明不了这点,我只是知道是这样,也只能是这样。瞧他跑的!做贼心虚!”
第二天,开米在距父亲的小房子两公里外的树林里找到了丈夫,卡比的心脏完全衰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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