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杀奇遇
阮胜佑三十多岁,是个一篇作品也没发表过的文学发烧友。他毕生的心愿,就是成为一名作家,粉丝万万千,四海美名扬。无奈的是,他在写作上太缺乏才华了……
这天深夜,阮胜佑心灰意冷。人哪,是会钻牛角尖的,他越想越憋屈,竟然起了轻生的念头,便带了根绳子,往森林公园走去。钻进密林深处后,阮胜佑刚要把绳子挂上树杈,忽然,透过树丛,他隐约看见前方有点点灯光,似乎还能听到欢声笑语。咦?林子里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一个热闹的地方?好奇心吸引着阮胜佑朝里走去。
走近后,阮胜佑瞧清楚了,那是隐匿在密林深处的一幢建筑,有一个足球场那么大,阔气的落地窗内灯火通明,像是在办盛大的宴会:几百人围着一个椭圆形的大餐桌吃着、喝着,笑着、唱着,好生热闹,而且奇了怪了,他们大多是洋人,有些瞧着还挺眼熟。
阮胜佑走到大门前抬头一瞧,见厚重的古铜色大门上有一块匾额,上面书写着四个大字:“作家乐园”。
作家乐园?阮胜佑更好奇了,他镇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吱呀”一声推开了大门……
没想到,刹那间,大堂中变得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阮胜佑身上。此时此刻,阮胜佑既尴尬,又害怕,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面红耳赤,紧张地盘算着:是不是应该脚底抹油—赶紧溜?
众人纷纷围拢了过来,七嘴八舌地议论着:“这年轻人是谁?”“一看就知道是个落魄的人!”“瞧他吓成了那样,真可怜!”
阮胜佑深呼吸了几下,让自己镇静下来,他抬起头来打量四周,这一打量不打紧,他差一点儿没昏过去,因为眼前的这些人,有好多他都“认识”:要么是见过他们的照片,要么是瞻仰过他们的画像,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结结巴巴地问道:“请问……你们是……”
一位一头浓重卷发、人高马大的白人胖子跨前一步,伸出一只温暖多肉的大手,和蔼地说:“自我介绍一下吧,我是大仲马。”然后,他指点着其他人,一一介绍:“这是巴尔扎克、莎士比亚、契诃夫、莫泊桑、歌德、列夫·托尔斯泰……”
阮胜佑下死劲掐了自己大腿一把,疼得怪叫了一声,这才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
通过大仲马的介绍,阮胜佑才知道,原来,大文豪们死后,因为“福报”太大,会被送到这个作家乐园来,每天吃喝玩乐,尽享奢华。
时来运转
这时候,大仲马将阮胜佑请到餐桌旁,拿起盘子里的最后一只烤鸡腿……说来奇怪,盘子刚一空,桌面就“哗”地裂开一个黑洞,一根传输带将空盘子带了下去,与此同时,一个盛满炸鸡腿的新盘子传送了上来。一旁的歌德把手中的空酒瓶往桌上一放,空酒瓶也立即传送下去,同时一瓶尚未开启的酒传送了上来。
大仲马笑着说:“这下你清楚了吧?一切都是自动的……我们是不是很享福?”
“应该的,应该的,你们为人类作出的贡献太大了,”阮胜佑点头哈腰地说着,然后他号啕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说,“我要是能有你们一丁点的天分也好啊!我写了二十年了,一篇作品没发表过,编辑们都劝我趁早转行,别浪费生命了,可我就是不死心呀!”他越哭越伤心,干脆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哭得稀里哗啦、感天动地。
作家们的心都给哭软了,他们走到一旁,交头接耳地商量了一阵,然后,每个人都回到餐桌旁,从餐桌下的抽屉、柜子里,拿出一摞摞的手稿,找了几只箱子,把手稿塞进去。这时,大仲马走到阮胜佑身旁,说:“别哭了,我们来帮你!”
阮胜佑抬起一双泪眼,扫视着那几只箱子。
一旁的莎士比亚站了起来,慈祥地说:“小老弟,你晓得,作家的爱好就是写作,所以,我们不吃不喝的时候,就都趴在餐桌上写东西。不过,现在写了也是白写,因为没地方发表,还不如这样,你把这些稿子带回去,当成是你的作品来发表吧。这些作品共有上亿字,够你用了吧?”
阮胜佑一听,乐得鼻涕泡都冒出来了,可他还是装模作样地客套着:“这、这……合适吗?我怎么敢掠诸位大师之美?再说,我也不懂外语呀,哪能看懂你们写的大作?”马克·吐温微微一笑,淡定地说:“小子,放心吧,我们在这里,用的都是带翻译功能的高级感应稿纸,已经自动给你翻译成汉语了。”
阮胜佑再一次泪流满面,他恨不得跪下感谢这些大文豪们,不过,他又担心夜长梦多,赶紧手提肩扛,带着那几只箱子,说了声“狗得白”,转身顶开大门,撒丫子就跑……
等跑出几百米,阮胜佑再回头一瞧,怪了,作家乐园怎么不见了?只有黑咕隆咚的密林,可他顾不上那么多了,只想赶快回家好好研读这些作品。
几个月后,一个名叫“阮胜佑”的新作家,如夜空里突然飙升的一颗新星,引起了文坛的瞩目。这小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用各种体裁的优秀作品,对网络、报刊、出版社进行“狂轰滥炸”,那势头,压都压不了,拉都拉不回。一年后,他的作品开始畅销,并陆续翻译成几十种文字在全球发行。这些作品不仅题材广泛,质量上乘,最令人恐怖的是他那排山倒海的创造力,几乎每天都有上万字的作品出炉,人们不得不叹服:他身上有一种超自然的力量。
阮胜佑只用了短短五年时间,就蹿升为全球著名文豪。成名后的他,多次深夜去那个森林公园探访,期盼着能再次邂逅作家乐园里的那些大文豪,却都无功而返。
命归何处
就这样,风风光光三十年后,一天,阮胜佑因突发脑溢血,不幸与世长辞。世界各国都为他举办了庄重的悼念活动,极尽哀荣之盛事。
但是,这些死后的风光,阮胜佑都看不到了,他的灵魂被一个黑影用锁链锁着,往前疾行。阮胜佑心中正在纳闷:这是送我去作家乐园的路吗?这时,他似乎到了一个地下室的入口,“哐当”一声,被踹了下去。
阮胜佑重重地摔倒在地,疼得半天才爬起来。这地下室很大,是个大厨房,里面烟雾缭绕,香气扑鼻,几十名穿白大褂的厨师正在紧张地忙碌着,煎、炒、炸、焖、熘、炖、蒸、涮……忙得不亦乐乎。
这时,一个黑胖子走过来,扔下一件白大褂和两大捆菜,吩咐道:“抓紧把这些菜择了洗干净,麻利点!”
阮胜佑抗议道:“我是大作家,不是应该去作家乐园享福吗?”
黑胖子不屑地说:“早知道你的事儿啦!我问你,你写了那么多东西,有一个字是你自己的吗?”
阮胜佑一听,傻眼了,他真没想过这个问题。
“你发表得再多,都是上面那些大作家的,与你屁关系没有!”
阮胜佑疑惑地问:“上面?什么上面?”
黑胖子指了指墙边,那里有一条传输带,正在源源不断地往上面传送着饭、菜和酒,同时把空酒瓶和碗盘传送下来……突然,阮胜佑明白了:“这里是作家乐园的地下室?这上面就是—作家乐园?”
黑胖子笑道:“没错!以后你的工作就是在这儿帮厨,伺候上面那些作家老爷们!”
阮胜佑身体晃了晃,眼前金星乱冒,他如何肯甘心?天黑后,他趁往传输带上送菜的机会,把一张求救的小字条压在盘子下面。
压着字条的这盘菜传送到作家乐园的餐桌上,塞万提斯发现了字条,他打开后看了看,又给身旁的人瞅了瞅,然后带着轻蔑、嘲弄的表情,把字条揉成团儿,扔到了餐桌前的空地上,自言自语地说:“傻瓜!要是没有你们这帮蠢货前赴后继,谁来伺候我们?”
空地上,已经扔满了这样的纸团儿。
这时,作家乐园的大门又“吱呀”一声怪响,一个怯生生的小伙子探头探脑地走了进来—又一个想自杀的文学爱好者被吸引到这儿来了……
作家们微笑着朝他走去,大仲马先行一步,握住了闯入者的手,和蔼地说道:“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大仲马!”然后,他指着其他人,一一介绍,“这是巴尔扎克、莎士比亚、契诃夫、莫泊桑、安徒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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