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1月26日8时25分,章含之在北京朝阳医院告别了这个世界。
她的一生,确有与众不同的灿烂:有过无比风光的巅峰时刻,有过星辰黯淡的被审查阶段,也有精彩自在的晚年起跑。
章士钊的女儿,毛泽东的英文教师,乔冠华的夫人……她的身份,一直让人们津津乐道。
从前的外交部五朵金花之一,参加第一次联大会议的代表,尼克松访华、中美会谈的翻译,她的故事,也让人们对她充满兴趣。
巅峰时刻
1963年,28岁的章含之随父亲章士钊参加了毛泽东的70寿宴,被毛泽东钦点为他的英语老师,从此不知不觉中开始背离研究文学教书育人的人生轨道。
文革开始后,由于内心的困惑和对现实的不理解,她给毛泽东写过两封信。第一封被批示要“经风雨,见世面“,第二封,则让她开始接近政治漩涡的中心。
1971年,毛泽东说,“中国需要女外交家,我看你就可以,能说能写,还很有勇气。“一声令下,章含之由北京外国语学院进入外交部。
从科员起步,经科长、副处长、处长火箭攀升,一直官至亚洲司副司长,她见证了一系列历史事件:中国代表团第一次出席联合国大会,中美建立外交关系会谈,并参与尼克松访华、上海公报谈判等。短短3年内,章含之像烟花一样快速地升腾在外交部。
但是一场恋爱打乱了毛的安排——38岁的章含之与60岁的外交部副部长乔冠华恋爱了。这场轰轰烈烈的恋爱,让章含之放弃了这次通往权力阶梯的飞跃。据她的猜测,这在后来给他们的政治生命带来了极其不利的影响。
1974年夏至1975年夏,是章含之回忆中最美好的日子。1974年,乔冠华担任外交部部长,而她本人也是1973年~1975年中国出席联合国大会副代表之一。这是他们的巅峰时刻,用她的话说,那时候乔冠华已经站在“世界的巅峰”。
然而风云突变,1976年,他们被怀疑为“四人帮”的外围势力,被隔离审查。这一年,是她“最不愿意回忆的一年”。从此,他们夫妇远离了政治中心。
我在哪里
对很多年轻人来说,知道章含之不是因为她的精彩过去,而是因为她近些年的高调生活。
从1993年开始,《我与乔冠华》、《那随风飘去的岁月》、《风雨情——忆父亲、忆主席、忆冠华》,她写的书,一本又一本,关于历史,关于爱情,关于亲情,本本畅销,文字唯美深情,打动了许多人。
2002年6月,《跨过厚厚的大红门》出版。广州、上海、天津,她拖着换过两次肾的身体,出席各处的签售会。该书一印再印,有时甚至一周印两版,销量高达30多万册。
2000年,10卷本近500万字的《章士钊全集》和《乔冠华全集》连续出版,组织整理者是她。2003年和2004年,钱绍武先生雕塑的章士钊和乔冠华的铜像树立在上海福寿园,让更多的人了解和铭记他们,也是她一手张罗的。
整理过往是部分,她独立的生活同样精彩。
看到了奥运契机,她引进美国、瑞士等国外的教育资源,在上海开设酒店管理学院,教授英语口语和西方外交礼仪,并一度出任校长。
她甚至回圆了小时候的演员梦,在女儿洪晃和朋友拍的电影《无穷动》中,扮演一个木讷的女管家老张,不温不火的表演和敬业的精神得到了导演和观众们的称赞。
她也经常出席电视和网络访谈节目,谈中美关系、英语教学、章乔之恋,甚至谈时尚、贵族之类的热门话题。
也许是因为上个世纪90年代生病从鬼门关走了一遭,才使得她变得明白,也变得如此积极。她说自己,从前只知道父亲、丈夫和女儿,突然有一天明白了,开始问“我在哪里”?
在去世前不久,她已经开始写一本自己的英文自传,只可惜传记未竟,人已魂归天国。
一个非常坚强的女人
晚年的章含之在接受采访时说,“我这一辈子,想做的事情,一样都没做成。没想过的事情反倒发生了很多。”她把这归结为“红颜薄命”。
在那个全国人民都穿着灰色、咖啡色、蓝色的时代,她始终是异样的色彩。
她从千篇一律的制服中设计出自己的款式,将方领改圆领,将制服掐腰。
她还是一个浪漫至深的人,多次提到自己受到《简·爱》的影响。小时候迷恋《简·爱》的广播剧,甚至成为演员的粉丝;大学里爱演话剧,连研究论文都是关于勃朗宁姐妹;谈恋爱的时候,把乔冠华的话与罗彻斯特的话对照起来;还有为了爱情放弃了首位女大使的疯狂。
但真的是命运吗?
晚年的她,似乎看得淡泊了,她说羡慕老同学著书立说桃李天下,怀疑自己当初选错了道路。
可她怎么可能淡泊呢?年轻的时候,她激进得要造父亲的反,“要与代表旧社会的父亲脱离关系”;曾为毛泽东的英语教师和多次参加联大的辉煌经历,即使在她白发如霜的时候,也没法让她淡泊。
也许正是这股要强劲,给她带来很多的非议。
不过,应该也是这股劲,帮她渡过一次次难关。一个跟她同时代的外交官说,“她是一个非常坚强的女人。关于她的非议,有不少是建立在不太实际的比较(与乔冠华第一任夫人龚澎)的基础上。也许是她比较性情,不太适合政治,何况那个时代又那么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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