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求善是一名画师,他最喜欢画佛像,也最擅长画佛像。隆昌人信佛,平日里,隆昌人拜佛求佛,于是,张求善的佛像便特别受人喜欢。买一幅佛像挂于屋中,每日便可拜佛求佛,十分方便。况且,家里有佛,自然能得佛祖保佑,因此,张求善的佛像十分好卖。
但张求善的佛像要价不低,每幅十两银子。十两银子买一幅画,富贵人家当然买得起,可穷苦人家,自然无钱买画。好在张求善人善,对于穷苦人家,能给多少给多少,实在给不了,分文不取,白送。因此,人们争相传诵,说张求善画好,人也好。张求善名极一时。
张求善心善,心中有佛;画佛,心中更是有佛。但有人不信,不信的人是刘员外。这日,刘员外请张求善到家里画佛,张求善前往刘员外家。进屋,张求善眼睛为之一亮,桌上放着一珠,光彩夺目。张求善问刘员外此为何珠,刘员外说乃是西域所产彩珠,能祛百毒,治百病,谓之天赐珠。
张求善点点头,此珠他早有所闻,不承想今日得见,便上前捧起,爱不释手。
突然,张求善全身舒坦,他不由得一喜,这天赐珠果然名不虚传。
刘员外见此便说:“此珠为稀世珍宝,价值连城,先生若为我画一千幅佛像,即可相赠!”
张求善听后两眼放光,喜上眉梢:“此话当真?”刘员外说:“当真!但必须画好一千幅佛像!”张求善说:“好!”刘员外笑了笑,然后便为张求善找了一间空屋,并准备了笔墨纸砚让他安心画画。
张求善握着画笔心情激动,一千幅佛像,数日便可完成,到时,天赐珠便归他所有。想到这里,他迫不及待,赶紧挥毫泼墨。一会儿,就画好一幅佛像,又一会儿,又画好一幅佛像。他不肯停顿,不肯休息,站于桌前,一个劲地挥动画笔,及至吃饭,也不曾离开。刘员外送来饭菜,他匆匆吃几口,便又画画。
刘员外叹息,摇头,离开屋子。深夜,张求善还在画画,不肯休息。刘员外进屋,劝张求善:“先生不必急于一时,可先休息,明日再画!”
“员外不必劝我。我不累。我早一刻画完一千幅佛像,就早一刻得到天赐珠!”张求善一心想着天赐珠,为了天赐珠,他倒也是真精神。可是,他早画完晚画完,天赐珠还不是属于他的,没人跟他争。刘员外叹息,摇头说:“真的不必急于一时,你赶紧休息吧!”说罢,刘员外回屋去休息了。
张求善一夜没睡,画了一夜,直到天亮,才卧床休息片刻。
此后数日,张求善皆是如此废寝忘食地画画。五天五夜,便画完一千幅佛像。张求善大喜,叫来刘员外让他点数。刘员外点了数,不多不少,正好一千。
张求善说:“员外,天赐珠是我的了!”说罢便伸出了手。
刘员外说:“且慢,你看看,这上面的像佛吗?”他拿起一幅画让张求善看。
张求善睁大布满血丝的眼珠,顿时呆了:佛像不像佛像,佛面目可憎,怎么会这样?张求善上前看看其他画,所有画上的佛像都不像佛,都面目可憎。张求善呆呆地望着刘员外,刘员外说得很清楚,须画好一千幅佛像方可赠送天赐珠。
刘员外摇摇头:“先生,很遗憾啊,我不能把天赐珠给你!”张求善仰天长叹:“为何佛像不像佛?为何佛像不像佛?”
张求善从前画佛像无数,还没有不像者,今日之败,他百思不得其解。叹着叹着,他瘫倒于地,神魂颠倒。刘员外赶紧把天赐珠置于他心口,片刻,张求善睁目酲来。刘员外让人把张求善送回家。张求善卧床一天,精神好转,而且,他想明白了,之所以画的佛像不像佛,是因为他一心为得天赐珠,有了贪欲,心中便再无佛,心中无佛,自然画的佛像不像佛。想至此,张求善心情舒畅。半个月后,刘员外到张求善家,又言只要替他画好一千幅佛像,便可以天赐珠相赠。张求善答应下来。
半个月后,刘员外见张求善没来,便亲自前往张求善家,问他画了多少佛像,张求善说只画了三百余幅佛像。刘员外说:“先生,您画得也太慢了!”张求善说:“不急,不急!”刘员外上前看佛像,看完,暗暗笑了。
一个月后,张求善终于画好一千幅佛像,他请来刘员外,让他验画。刘员外来了,点了数,不多不少,正好一千。再认真看画,便颔首而笑,这次的画,每个佛像都像佛,且一幅比一幅好,真是难得啊!
刘员外从怀里掏出天赐珠,递向张求善:“先生画好一千幅佛像,此珠现在为先生所有了!”张求善摆手:“不要!此次答应员外,并非为了天赐珠。此珠还请员外收好。”刘员外说:“拿着,拿着!你能画好一千幅佛像,说明你心中有佛,这珠,你该得!”张求善退后两步:“对,我心中有佛。心中有佛,便已无珠。我能画好一千幅佛像,还多谢员外!”
刘员外也是个善人,他言而有信,也知道只有张求善才配拥有天赐珠,坚持要把它相赠。可张求善坚持不收,后来他说:“员外若真要给,就把它给济世堂吧!”
刘员外笑着点了头,当日,他便把天赐珠送到了济世堂,说是张求善相送。而张求善所画一千幅佛像,刘员外并未带走。他并非为了佛像,并非为了钱财才与张求善赌,他为的是看张求善心中是否有佛。张求善也未将那一千幅佛像卖钱,都送给了穷苦人家。穷苦之人得佛像,皆对张求善感恩戴德,张求善说佛像是刘员外所送,人们又对刘员外感恩戴德。刘员外听说此事,非常高兴,对家人说,张求善是真佛。
后来,刘员外和张求善成为好友,两人你来我往,经常举杯邀月。
且说济世堂得了天赐珠,凡有病人需用天赐珠者,皆分文不收。而天赐珠果然灵通,真的能祛百毒治百病。
济世堂靠它治人无数。被医者,到济世堂谢恩,听闻此珠乃张求善所赠,又对张求善感恩戴德。有人早晚在家拜佛,求佛保佑家人,也保佑张求善。更有上门致谢者,为张求善送去各种礼物,并言他乃当世活佛。
数十年后,张求善归天,满城人皆为其送葬,大家扶老携幼,前后数十里都是队伍,哭声震天动地,空前绝后。后来,人们将家中佛像取下,挂上张求善的画像,并早晚跪拜。在世人眼中,他才是真正的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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