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苦行
故事发生在很早以前。
在一个遍僻遥远的小山村里住着李老太太、儿子、儿媳一家三口。
李老太太会给人接骨、按摩、针灸、刮砂,是个能人,尤其是为产妇接生,更是十里八村无人能比,多年来经她手接下的婴儿有百余个,从未有过闪失。本村人自不必说,就连远道慕名而来者也是常年络绎不绝。更令人敬佩的是,不论是谁找她,她都有求必应,而且从来分文不取,全家生活靠的是儿子种田、儿媳纺线织布和家里那十几只鸡。
说到养鸡,李老太太也是行家里手,尽管村里有时闹鸡瘟,她家的这些鸡也不曾死过一只。
她家的鸡是在笼里饲养。鸡笼是儿子大宝编制的,鸡笼用了多年,已经破旧,李老太太叫儿子再编个新的。
几天后,大宝着手编鸡笼。他整整编了一天,直到傍晚才把鸡笼编好。大宝乐得合不拢嘴。
当天夜里大宝一觉醒来,想起院门还未闩好,于是起身穿衣闩门,就在这期间,奇异的事发生了:他出屋时院中的鸡笼明明还在,等到他闩好院门转身准备回屋时,鸡笼竟“唰”的一下不见了。他吓了一跳,揉揉眼睛再看,鸡笼的确是真的没了。他回屋叫醒母亲,母亲出来一看,也摸不清头脑,问:“当真是闩门之前还有?转身就没了吗?”
“妈,我能骗您吗?我什么时候说过瞎话?”
娘儿俩百思不得其解,呆呆地楞在了院里。
忽然,院外响起了敲门声,开门一看,见院外站着四条精壮的汉子,身后停着一顶小轿。其中一个人深深地冲李老太太作了个揖,不等发问就急冲冲地说:“李奶奶,有个产妇难产,折腾得快不行了,请来的接生婆不顶用,她丈夫急得直撞墙,您快去帮帮忙吧!我们借了一顶轿子,抬您去。”
“你们是他家什么人?”
“我们是他家的邻居。”
李老太太一向急人所难,一听这事,就把刚才的蹊跷事抛在一旁,对抬轿人说:“哦,那就快走,晚了要出人命。”
李老太太临上轿时又嘱咐大宝:“丢鸡笼的事,暂且不要声张。我去去就回,你睡觉去吧。”
大宝进屋,媳妇睁开惺忪睡眼,问:“刚才吵吵什么?又是鸡笼,又是生孩子的?”……
大宝把刚才的事详细一说,媳妇顿时睡意全消,瞪大了眼睛说:“怪了,是不是抬轿的偷了鸡笼?”
“不可能。”大宝摇摇头,“我才闩好院门,转身鸡笼就不见了,然后他们才叫的门。他们若偷,也只能趁我闩院门的那一眨眼的工夫翻墙而入偷了鸡笼,然后越墙而出再去叫门,谁有这么好的身手?再者,我仔细看了,轿子里空空的,鸡笼那么大藏在哪儿?
“说得也是,不过这可就怪事了。”媳妇又问,“产妇是哪村的?这四个抬轿的在哪儿住?”
“哟,我没顾得上问。”
媳妇“噌”地坐起:“啊?这些都没问,咱妈岁数大了,深更半夜出点事,咱们哪儿找去?”
“你还不追着去看看?!”
大宝追出门,借着月光一看,远处的轿子还隐约可见,他大踏步地向前追去,可是轿子却越追越远,后来就不见了。四人抬轿行走居然比空人奔跑还快,他越发感到不安,于是拼尽全力追赶,并大声呼喊母亲。
他连跑带喊了好一阵,后来惊动了一个老者,老者开门问明了缘由后,压低了嗓门说:“这事有点怪,附近根本没听说谁家有什么产妇,倒是在北面的土丘边上经常有狐仙出没,会不会是……”
大鸡笼瞬间消失、抬轿人快腿如飞、附近又有狐仙出没,三者一联系,大宝呼的冒出了一身冷汗。
此时,轿子里的李老太太想的远没有儿子儿媳复杂,她只担心那个产妇,她一边透过轿窗寻觅灯火,一边催促抬轿人继续加快速度。
当夜,月色皎洁,万籁俱寂,乡间土道,在灰蒙蒙的旷野上,尤如一条狭长的条带,直通无边的天际,那乘小轿,仿佛暗红的绒团,不住地向前跳跃着。
李老太太终于发现了远处的灯火。不多时,就听见了产妇那撕心裂肺的嚎叫声,她一声吆喝:“快!”轿子直逼灯火而去。
轿子终于在一座房前停住,李老太太下轿目不旁视直奔堂屋,再一撩帘就进了套间,甚至都没看清男主人主人的模样,只觉得有人不住的作揖。
套间里只有两个人,一个是产妇,一个是早些时候请来的接生婆。产妇已憋得满脸青紫,束手无策的接生婆见来了远近闻名的李老太太,连忙挪到一旁准备打个下手。
以往,不管什么样的难产,只要李老太太一到,必定能够化险为夷、转危为安。今天可是例外,尽管李老太太使出了混身的解数,接生婆也做了配合,但折腾半天就是无济于是。产妇的脸越发的青紫,嚎叫声也逐渐变弱,一帘之隔的堂屋里,无论是男主人和抬轿的,都很紧张,形同泥塑,后来,接生婆到堂屋取东西,他们一下子贴了过去,问:“怎么样?”接生婆无奈地摇摇头,男主人见状顿时洎如泉涌,抬轿人也个个黯然神伤。
此时游荡于郊野的大宝,心里更是忐忑不安。他跑了半天毫无结果,最后只好向着老者所说的常有孤仙出没的土丘跑去,如果真是孤仙作怪,他相信自己能够以正压邪,保母亲平安无事。但他奓着胆子转了好一阵,就是找不到那座土丘。他怀疑自己走错了路,于是又回去找老者核对土丘的位置,可是返回原处一看,只是一片空地,根本没有什么散居户,他心里越发感到发毛。他没了办法,最后只剩下了毫无目标地边走边喊。
功夫不负有心人,当大宝经过半夜的狂奔乱走累得快要精疲力尽的时候,突然发现远处有一丝光亮在闪烁,经过一阵快跑,光亮渐渐临近,他终于看清那是一户人家,并隐约听见了婴儿降生的啼哭声,他一阵狂喜。
他终于来到了这户人家,站在堂屋外朝里一看,只见里面灯火通明,四个抬轿的正伴着婴儿的哭声道着“恭喜”,男主人也咧着大嘴连说:“同喜同喜,大家同喜。”
大宝继续张望,忽然门帘一动,见母亲带着满脸的疲惫从套间走了出来,男主人忙过去一连给她磕了三个响头,这时,跑了半宿的大宝,心中的石头才算落了地。
李老太太嗔怪道:“你来干什么?我给人家接生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男主人一听,忙把大宝请进屋里,连道辛苦,并对大宝的孝心赞叹不已。
李老太太把余下的事情料理了一番,又对产妇嘱咐了几句就要辞去。男主人知道她已非常劳累,也就不再强留,客气了几句就叫四个帮忙的朋友出去备轿。上轿前,男主人为表达谢意,取出十吊钱恭恭敬敬地递了过去。按照李老太太的规距,给人看病、接生都是分文不取,今天怎能破例?她不客气的拒绝了馈赠,并对男主人说:“你若再提钱,我就不坐你的轿,自己走回去。”
男主人一看没有通融的余地,便说:“李奶奶,您看这样好不好?钱咱就不提了,今年我家的黄豆收成不错,个大粒圆,我不多送,只给您抓上一把,您带回去尝个鲜,也算您收下了我的心意,这样总可以了吧?”
李老太太点点头:“行,就依着你。可是有一条,只准抓一把,多了可不行。”
“那当然。”
男主人回屋从麻袋里抓了一把黄豆,用红布包好递了过去。李老太太接过黄豆说:“看得出,你是种地的好把式。”
轿子抬着李老太太又顺着原路返回,抬轿人一路奔跑,不一会就又把大宝甩得老远。
李老太太十分困乏,一上轿就闭上了双眼,很快就在轿子那节奏均匀的颤动中矇矇眬眬地睡着了。
李老太太一直在睡,待她一觉醒来,发觉轿子早已停住。她睁开双眼,见周围一片漆黑,轿子两侧的小窗也居然不见了。她想下轿,于是用手试探着往前一摸,哪还有什么轿帘,前面是硬帮帮的荆条,再顺手一摸,四周圆圆的也是同样。她大吃一惊,忙喊抬轿人,但没有人应声。突然,轿子的顶上闪开了一个圆洞,她向上一望,竟望见了满天的星斗,接着,又露出了儿媳的脸。
“妈,您不是坐轿走的吗?”儿媳惊讶地问,“您怎么坐鸡笼回来了?这不是大宝编的鸡笼吗?”
“还不快搀我出去?”
大宝回来了,三个人围着失而复得的鸡笼,议论着当夜所遇的这些奇怪事,觉得不可思议。当李老太太讲到男主人赠送黄豆一节时,儿媳问道:“黄豆呢?”
“放在轿子……不,放在鸡笼里了。”李老太太说。
儿媳从鸡笼里取出那个红布包,用手一掂,说:“这是黄豆吗?怎么这样沉?”
三人进屋,在灯下打开布包一看,这哪是什么黄豆?分明是一把沉甸甸金光闪闪的金豆!全家人更是惊得目瞪口呆,半天说不出话来……
第二天一早,大宝按照李老太太的吩咐,去把金豆还给人家,可是他从早跑到天黑也没找见那户人家,后来也就作罢。
李老太太家虽然有了黄金,但日子过得还和以前一样俭朴,大宝依然勤恳务农,媳妇照旧纺线织布,李老太太还是给人看病,接生,并且因有了意外所得,还时常接济一些穷人。至于那夜所遇的奇事,多少年来,一家人很少向外吐露,所以至今知之者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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