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日暴雨,秦城多处山体滑坡,当地百姓四处奔逃,城中颇为混乱,秦城县令向知府告急。知府接到密报,迅速派捕头杨振山前往秦城巡查,以防暴民趁此时机为祸作乱。
这天,杨振山带人巡查到秦城监狱,不禁停住了脚步。对这所监狱,杨振山可是十分熟悉。三年前,他曾亲手将打家劫舍无恶不作的土匪头子李三送进这里。监狱背倚青山,修建得固若金汤,而地下水牢更是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当年,是杨振山亲自将李老三押进了水牢。
只是,往常戒备森严的秦城监狱此刻却很是热闹,不停地有人有车进进出出。杨振山感到纳闷儿,打马上前,直接找监狱长骆同训。五年前,他曾和骆同训同为州府衙门捕快,只是后来骆同训被调至秦城管理监狱。杨振山也正想借机找老友叙旧。可是,过了半晌,却只有副监狱长秦安出来迎接。杨振山并不认得秦安,秦安忙说骆同训身染恶疾,所以暂时由他代为处理监狱一切事务。杨振山用马鞭一指来往大车,问这是怎么回事?秦安忙打个恭,说这是秦城监狱在搬家。
搬家?杨振山愕然。还有比秦城监狱更牢固的地方吗?秦安说这是秦城县令的意思,秦城监狱虽然一向被认作是固若金汤,可经过几十年的风雨,内部已经腐朽不堪。这次,就是想把犯人全部转移,然后对监狱重新修缮。“而且,最近暴雨引发多处泥石流。秦城监狱就在山脚,若真的有泥石流下来,犯人和狱卒岂不都要毙命?”
杨振山微微点头。这秦安说得倒也有一番道理,他又问哪天迁移犯人?秦安说就在三天后,木笼囚车已经准备好,单等所有东西收拾齐备,最后将囚犯送进冈车即可。
“新监狱设在什么地方?比秦城监狱更牢固?”杨振山还是颇不放心地问。
“在三十里外的龙岬角。三百多个犯人,都运送到那所监狱。”秦安答道。
杨振山点点头,心里默记下了三日后,三十里外,三百个犯人。然后,他问骆同训在何处养病?他要亲自探视。秦安面露迟疑,说:“他得的是肺痨,由专门的狱卒照顾。郎中曾特意嘱咐,因为病重极易传染,任何人都不让见的。”
杨振山皱起眉,他想了想说:“我和骆兄是旧识,这样吧,你带我过去,我隔窗问候几声。”
见杨振山执意要去,秦安无奈,只好派狱卒提前通报骆同训,然后引领杨振山来到监狱后面的山坡。监狱后不知何时修起一所小的院落,里面花木扶疏倒也幽静怡人。两个狱卒站在门前把守,不让任何闲杂人等靠近。秦安将杨振山领进院子,骆同训隔窗对杨振山说:“杨捕头,怠慢,怠慢。”那声音嘶哑,说着,剧烈咳嗽起来。
“骆兄,你我五年不见,这次好不容易有机会,却只隔窗相望?”杨振山的语气中分明流露出还想进屋的意思。
“杨捕头,我的病实在难见人,还望见谅。”说着,里面的骆同训又是一阵剧烈咳嗽。
杨振山在院子里转了几圈,却根本无法和骆同训对话。因为,说不上两句,骆同训就咳得几乎上不来气。杨振山稍待片刻,只好失望地告辞离开。
正如秦城县令所言,此时的秦城颇不太平,百姓流离失所,家破人亡者也不少见。杨振山不禁扼腕叹息。
转眼三日过去,杨振山带人再次来到秦城监狱。他做捕头多年,知道囚犯中颇多狡诈之辈,稍有大意,可能就会酿成惨剧,骆同训虽足智多谋,可他却有病在身,只一个秦安,能应付得了吗?
秦城监狱门口,上百辆囚车一字排开。已经有十几个犯人被押到车上。杨振山骑在马上来回反复巡查。中午时分,囚犯全部被押进囚车。犯人均头蒙黑布,手脚捆锁,要想逃走恐怕比登天还难。杨振山这才松了口气,感觉这个秦安办事还算妥帖。当下,他尾随一行人朝着龙岬角的方向进发。杨振山走在囚车的最后面,约摸走了一个多时辰,他突然看到地上一行血滴。
起初,杨振山并未在意,可走出半里路,血滴不急不缓,一直滴落在马路间。当下,他心里起疑,下马用手一捻,鲜红的血沾着黄土在指尖泛起一片红黄之色。思忖片刻,杨振山举起马鞭,走得快了些。
一直到囚车的最前面,他勒住马匹,看着犯人一个接一个从眼前经过。就在最中间,一个年老囚犯罩头的黑布巾下,一片血红。杨振山令狱卒停下车子,狱卒不明所以,赶紧勒住马匹。杨振山跳下马,一步一步走到冈车跟前。就在这时,却听秦安喊道:“杨捕头,危险!”
没等杨振山回头,却听到耳边一片风声。好在他身手敏捷,两手如闪电,接连抓过两只箭头!秦安骑马赶过来,神色有些惊慌:“刚刚在山头发现土匪,他们可能是要劫走匪首李老三。”
秦安话音未落,果然有几个头蒙黑布的人冲下山来。可他们不过六七个人,杨振山和几个随从当下把他们打得落花流水,四下逃了。杨振山长舒一口气,将剑入鞘,和秦安并行。他问:“那个李老三,在哪辆囚车上?”
“我已经提前将他押进龙岬角的黑牢。重刑犯,昨晚就转移了。这些,不过是些罪轻的,可能关不了三年两载,所以不会逃的。”秦安胸有成竹地说。
杨振山点点头,转头再看那囚犯,秦安叹了口气,说这个犯人有恶疾,无缘无故常吐血。估计活不了多久了。杨振山没有说话,也没再多问。
转眼,已近黄昏。好在一路有惊无险,囚犯被陆续送进龙岬角监狱。杨振山看到黑牢中果然关有十几个犯人,其余犯人陆续扯下黑巾,去除手脚上的绳索。就在这时,杨振山突然发现一辆囚车上边缘有血迹。那血迹粗看去模糊一片,可杨振山却觉得可疑。走到近前仔细察看,他看清那血迹是三条。杨振山一怔,脑子飞快地转着,李老三奸杀抢掳,无恶不作,每次却都喜欢张扬罪恶,总会在现场留下一个“三”字。这血字“三”和李老三是否有什么关系?
可是,秦安分明说李老三已经被押进黑牢!当下,杨振山思忖片刻,叫来赶这辆车的狱卒,问车上犯人是谁?押进了哪间牢房?狱卒说犯人上车前就蒙了头脸,根本不知道是谁。但知道他是被送进了三号牢房。
杨振山并未知会秦安,而是直奔三号监牢。有狱卒试图阻拦,说只有秦安批准,才能进入牢中。没等杨振山开口,杨振山带来的捕快上前就是几个耳光,将那狱卒打得晕头转向。
狱卒引领他们进入三号监牢,杨振山三步并做两步走了进去。他要弄清楚,秦安说李老三已经被提前押进黑牢。那这个犯人不可能是李老三,可他为什么要留下属于李老三的记号?犯人似乎快要虚脱,斜倚在墙角。杨振山上前,令随从举高了灯烛。犯人微微睁开眼,看到杨振山,眼睛里闪过了一丝光亮。犯人蓬头垢面,双颊塌陷,脸上伤痕累累,更可怕的是,他的下嘴唇已经血肉模糊。很明显,那是他自己用牙咬的!只一眼,杨振山就不由地打了个寒战,这,这哪里是李老三?分明是骆同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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