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的30年,我在墨西哥玩滑翔伞,在菲律宾爬上一棵椰子树,做西班牙语翻译,还写了一本关于自己生活的书,而这一切全都发生在我32岁失明之后。
我快30岁时被诊断出视网膜色素变性—一种无法有效治疗的病,最终可导致失明。在我的印象里,人只有在出生或者老年时才会失去视力,如我这般年纪的人根本不可能发生这种事。所以,当医生建议我要为失去视力做好准备时,我拒绝接受。
我的生活以家庭为中心,我要照顾我的3个儿子(7岁的詹森、5岁的杰夫和3岁的乔),为他们洗衣服、做饭,给他们讲故事,陪他们玩,一天忙完,我还要给我丈夫吉恩留出些时间。我喜欢被家人需要和感谢的感觉。失明意味着我将丧失母亲的身份,我怎么能允许它发生呢?
然而,视力下降并不以我的意志为转移,我只能看见位于我正前方的物体。我的步伐变短了,每走一步都迟疑。
一位眼科医生对我说:“但是,即使完全失明也是有办法应对的,你可以做的事情远比你想象的多许多。当然,这需要时间,你必须学习用不同的方式看。”
如果他是在试图给我希望,这没有奏效。我的世界变得更小、更黑暗、更可怕。我不能再开车,局促于家里,而我的家变成了一座监狱。我感到无助,要求吉恩早点下班送杰森去童子军,打电话叫我母亲带我去超市购物。我发现自己常常不自觉地凝视孩子们的脸,努力记住每一个细节。我将永远不知道他们长成青年、成年时的样子,也无法看见他们毕业典礼时登上主席台,他们生命中任何一个特别时刻我都将无法亲眼见证。
但我始终没有放弃努力。依靠仅存的视力,我摸索着墙壁、家具走路,小心地数着台阶上下楼,每天早上为孩子们准备早餐时,我用手指来测量倒进碗中的麦片粥和牛奶的量。然而,夜晚我很难入睡,担心一旦自己闭上眼睛就再也看不见了。
一天早上,当我醒来时,眼前一片黑暗。我害怕这一天的到来,曾经不止一次思考它到来时我将怎么处理。现在,它真的来了。
我摸索着墙壁走出卧室,听到从客厅传来的电视声音和孩子们的笑声。我靠近点,听到他们正在看电视剧《邻居罗格斯先生》,看来还有时间准备早餐。“一,二,三,四,五……”我数着台阶走下楼。奇怪,感觉这很熟悉,视力下降后我一直都是这样做的。
“谁想吃早餐?”我问他们。孩子们蹦蹦跳跳地跑进厨房,他们每个人的脚步声都不同,我过去从没有注意到。我用手摸到橱柜,从里面拿出麦片粥,把它分别倒进4个碗里,然后加上牛奶。我慢慢地走到餐桌前,轻轻地把碗放下。我的心怦怦直跳。我竟然做到了!
吃完早餐,詹森和杰夫该去上学了,我弯腰拥抱他们。他们的手放在我的后背上,小脸贴着我的脸颊,一阵温暖的感觉浸润了我的心,不用眼睛看我也能感知到他们的爱。
送走他们,我坐到沙发上,我需要好好想一下。“妈妈需要休息。”我对乔说,我能听到他在我身旁玩小汽车。过了一会儿,我感觉到有什么硬东西压在我的手上。“读给我听。”乔爬上我的膝盖对我说。
不,这是唯一我不能做到的事情!我犹豫地打开书,努力回想一个故事。()“太阳不太明亮。”我慢吞吞地说,感觉他把书翻转过来,一定是我把书拿倒了!“天太阴了,不适合玩耍。”我的声音异样,知道自己编了一个糟糕的故事。但乔没有注意到,当我讲完,他说,“谢谢妈妈,这个故事我最喜欢。”温暖、安慰的感觉再一次席卷了我。
虽然我不能用自己之前的方式做事情,但家人对我的爱没有改变,这是最重要的。我不再为将来的事情担心,我知道自己一定能够做到。
我慢慢调整自己做事情的方式。我为家中的所有物品绘制了一张方位地图,牢记在脑子里;我把橡皮筋绑在面粉和糖袋子上来作区分,绑一根的是糖,两根的是面粉;我通过嗅觉辨别香料。没用多久,在厨房里我就能很轻松地把手放在我需要的东西上了。一天晚上,我竟然为吉恩和孩子们做了一道香喷喷的意大利面!
当听见鞋带拖在地板上的声音时,我知道乔的鞋带开了;一旦詹森两天都穿着相同的没洗的袜子,我的鼻子能够告诉我;当杰夫的脸脏乎乎的时候,我也能感觉得到……当视力开始下降时,我感觉这些障碍都是无法通过的,而现在,我品味着找到每一个障碍的解决途径时的欣喜滋味。
我的世界随着我迈出的每一步变得越来越广阔。通过屏幕阅读器,我开始用电脑阅读。书写也不再是禁区,我开始与别人分享我的故事。还有什么事情是我不可以做的吗?
一天,当我洗衣服时,我听到乔对小伙伴说:“我妈妈的手指尖上长着眼睛。”我轻声笑了。这是真的,我虽然失去了眼睛,看得却更加清楚。
我对我儿子的成长充满好奇。他们参加的橄榄球比赛、曲棍球比赛和摔跤比赛,我都在场,当讲解员提到我儿子的名字,我抓着丈夫的手站起来,大声为他们加油。我清楚地记得詹森、杰夫和乔的毕业典礼的所有细节,每一次,我都热泪盈眶。
当失明之后,我的世界并没有停留在黑暗中,因为拥有家人的爱,我的心中充满希望。用手指尖上的眼睛,我看到了一个更加光明、温暖而美丽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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