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4月17日,在浙江嘉兴务工的湖北籍青年文剑接到老家急电:“你儿子文祥从山上掉下来,摔死了!”顿时,文剑昏死过去……
许多农村夫妇进城打工,不得不将年幼的孩子交给年迈的父母或岳父母代养。文剑夫妇也如此。
不可思议的是,文剑痛定思痛后,将代养儿子的岳父母告上了法庭,追究其法律责任。
法院如何判决?人们是否能够理解文剑状告岳父母的无奈之举?
意外身亡
当初,文剑夫妇将儿子文祥留给岳父母看养,实属无奈之举。
文剑,1978年9月出生在湖北省英山县方咀乡大畈河村。2001年,经人介绍,与同村姑娘孙梅“定亲”。2002年底,两人喜结连理。次年底,生下儿子文祥。
英山县是湖北省贫困县之一。当地多数青壮年选择进城务工谋生活。随着文祥一天天地长大,文家的经济负担越来越重,文剑夫妇也决定跟随村子里的人走出大山,去挣钱养家糊口。
夫妻俩都去打工,幼小的儿子怎么办?带在身边,肯定不方便。无奈之下,文剑决定将儿子交给年迈的父母代养,孙梅却提出了反对意见:“你爸妈身体不好,还要帮你弟弟照看孩子,怎么忙得过来呢?不如给我父母代养吧?”于是,文剑和孙梅登门拜访岳父母孙云海、叶枝芳,请求他们帮忙。孙云海老两口爽快地答应了。
2005年春天,文剑夫妇来到浙江嘉兴一家服装厂做操作工。最初,文剑放心不下儿子,因此隔三差五打电话回家,后来听到岳父母把孩子照顾得无微不至,他才放下心来。
天底下,哪个外公外婆不疼爱外甥?孙云海老两口对外孙文祥可是捧在手心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一次,文祥在电视中看到“大大卷泡泡糖”的广告后,哭闹着要吃,可村子的小卖部没有卖,孙云海竟跑到几十公里外的县城去买。
就在文剑夫妇在外辛苦打拼、岳父母和外孙在家其乐融融时,灾难猝然降临!
2009年4月17日上午,叶枝芳带着文祥到鸡鸣山上的自家菜园去除草。叶枝芳埋头除草,文祥在一旁玩沙土。不一会儿,叶枝芳听到重物掉落的声音,一抬头,竟然没有看到文祥的踪影。她的心瞬间跳到嗓子眼,匆忙跑到岸边,只见文祥直挺挺地躺在山下的石头上,早已血肉模糊。
叶枝芳连滚带爬地往山下赶,边赶边语无伦次地哭喊:“祥儿……快来人啊……祥儿掉下去了……”
状告岳父母
当天下午,噩耗传到浙江嘉兴,文剑当即瘫软在地,号啕大哭起来。哭过后,他怕妻子承受不了,没敢告诉她真相,只说家里有急事,需要两人立即赶回去。
当天夜里,他俩从嘉兴包车连夜赶回湖北英山家中。第二天上午,进门的刹那,文剑看到许多人聚在家里,他们用力拨开人群,冲进去,一把抱起放在席子上的儿子的尸体,大哭起来:“儿啊,你怎么舍得不理爸爸呢?”他把脸贴在儿子的脸上,悲伤地去亲儿子的小嘴,泪水顺着他的脸,一滴滴洒在儿子冰冷的小脸上。直到这时才知道真相的孙梅,当即晕倒了!
办完文祥的后事,文剑夫妇天天在家神思恍惚!儿子是他们的命根子,现在儿子没了,他们觉得连生活的希望也没了。孙梅哭着说:“我们为什么要出去打工挣钱啊!挣钱还不是为了儿子,可儿子死了,钱挣了有啥用?”文剑则一天天地痛苦思索着,为什么会发生这种惨祸?他想来想去都觉得儿子的死亡是岳父母没有照顾好,他想:岳父母既然答应了照顾好孩子,就必须尽到保护义务,二老虽然为孩子吃了不少苦,可怎能发生那样的疏忽,造成这般恶果?二老再辛苦,也不能抵消我的丧子之痛啊!孙梅生文祥时宫内大出血,已失去了生育能力,文祥一死,我文家岂不是绝了后吗?文剑心里的郁闷和怨恨越积越深,在外见过“世面”的他暗下决心:状告岳父母,通过法律手段追究他们的责任,为死去的儿子讨个说法!
当孙梅得知丈夫的想法后,一百万个不同意:“我爸妈为了我们的孩子,可是出了不少力啊!他们再怎么有错,我们也不能把他们告上法庭啊!这样做,外人怎么议论我们呀?”
可文剑主意已定,为了做通妻子的工作,那天,他特意拿出儿子的照片,和妻子回忆和儿子在一起的快乐时光,说得两人都泪水涟涟。动之以情之后,文剑再晓之以理:“我是觉得儿子死得冤,才想为儿子讨个说法。即便是我们的父母,儿子的外公外婆,也应该为儿子的死承担法律责任。另外,我们这么做,还可以告诉其他人的父母,既然你们承诺了帮自己的子女带孩子,那你们就应该尽到责任。”在丈夫的劝说下,孙梅最终也点了头。
听说女儿、女婿要把自己告上法庭后,孙云海老两口怎么也想不通。叶枝芳委屈地对老伴说:“他俩真没良心啊!我们好心给他们带孩子,现在反倒成罪人了!我们没功劳也有苦劳吧?他们心疼孩子,难道我们就不心疼吗?”脾气倔强的孙云海劝老伴:“如果他们想告,就由他们告去!我们该承担什么责任,就承担什么责任!”孙云海虽然嘴里说着这样的气话,心里却万分难受:这几年来,为了照顾好孩子,吃了多少苦啊!谁愿意出这种事?女婿和女儿怎能这样不通情理呢?
一些亲戚知道这件事后,也都上门来替孙云海老两口打抱不平:“他们为什么不自己带孩子?现在出事了,倒兴师问罪来了,这不是狗咬吕洞宾吗?”孙云海的两个儿子甚至拿出铁锹,要去打文剑,被孙云海一把拉住:“算了!由他们告去吧!他们告了,也就出了口气,丧子的痛苦也就能减轻一些了。”
亲情崩溃
2009年8月13日,文剑和妻子孙梅,将岳父孙云海、岳母叶枝芳告上了英山县人民法院。
不久,法院开庭审理此案,在法庭上,岳父母和女儿女婿展开了激烈的辩论,法庭择日宣判。2010年2月8日,法院开庭作出民事判决:孙云海和叶枝芳赔偿文祥死亡补偿金198760元、安葬费7800元,赔偿文剑和孙梅精神抚慰金30000元。
判决宣布后,孙梅走出了法院门口,低着头,怯声向父母打招呼:“爸,妈……”孙云海瞪了女儿一眼,气愤地说:“你们当我们是父母吗?我都成别人的笑柄了!以后,我没你这个女儿!”说完,他拉着老伴走了。孙梅望着父母离去的背影,痛苦不已,转身对丈夫说“都怪你”便哭着跑开了……
此事在民风淳朴的乡村激起了千层浪。一些人认为:父母帮子女照看孩子,本是帮忙,哪有出了事情就告父母,还让父母赔钱的道理?那如果人人都这样,谁还敢帮外出打工的儿女照看孩子?也有人认为:法不容情,父母承诺帮忙照看好孩子,也是一种监管约定。当他们没尽到监管责任而出事后,就应该承担法律责任。
约24万的赔偿金,对于孙云海老两口来说,是一笔天文数字,已压得他们喘息不得,而更令他们窒息的是亲情的崩溃和乡亲们的议论。而文剑在接受记者采访时,却说:“即便我被人误解为不近人情,导致和岳父母关系紧张,我也不后悔!”孙梅向记者表示:“虽然我理解丈夫的苦衷,但如今夹在丈夫与娘家之间,我左右为难!”
2010年4月5日,清明节,大畈河门家山,杂草丛生。一对白发苍苍的老年夫妇相互扶搀着爬上山,来到一座小坟冢前,未语泪先流,双双哭倒在地。这对老年夫妇就是孙云海老两口。外孙文祥的意外身亡,不仅让他俩背负上沉重的愧疚感,如今又要承担巨额的经济赔偿,老两口不知道余生该如何熬过。白花花的太阳将老两口子单薄憔悴的身影拉着老长老长,刺得人心酸又心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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